Category Archives: Political Economy

本來不打算就港人副校事件再說甚麼的,因為我個人認為否決任命本身並不像拖延任命般明顯有問題,而會議內容並無法以獨立途徑確證,外人亦難以置喙。但在網上讀到好幾名同行評價陳文敏學術成就,不由得再寫幾句:

第一,一名學者對其專業範疇的供獻,應由同一範疇內的其他學者評價。當法律界對陳文敏作為學者的評價是相當正面的時候,十來個外行人持相反意見就很難說得過去。若校委會對候選人的成就有懷疑,應參考教授升遷制度委託同一範疇內的校外學者作評核,以示對學術的尊重。其他學科的學者就更應三緘其口,不應隨意公開作出評價,特別是當自己其實對該範疇的學術評審傳統認識不多的時候。

第二,單以文章刊出的期刊排名來量度學術水平,並不能準確評價一名學者對香港的供獻。以經濟學為例,假設有兩個以相同的技巧量度最低工資影響的研究,一篇用美國數據,一篇用香港數據,則前者肯定可以刊登於比後者好得多的期刊。但以對香港的供獻來說,後者大有可能比前者重要。

本土研究相對不受重視,一來是因為排名高的主要都是歐美學術刊期,因此在好些學術範疇內都會有地域偏好。二來香港畢竟只是一個城市,以香港為對象的研究在國際上重要性不及以大國為對象的亦屬正常。

問題的本質是本港由研資會以降都以排名為尊。當大學對研究的要求越來越高,學者在有限的時間下必須作出取捨時,本土研究就難免受到排擠,而這現象在經濟學和法律這些地域性強的範疇尤為明顯。單是本港經濟學界就已經不止一次出現戮力本土研究的學者,因為著作的國際排名不夠高而被逼離開。院校在學術範疇內的排名和其對社會的供獻愈趨脫節,自不是社會之福。

 

從一個學術單位管理層的角度出發,即使同情學生的動機,在原則上還是不可能支持學生干擾會議—若人人都覺得可以用干擾行為影響管理層,整個決策制度就蕩然無存。就這點我是理解的,但當這種反應變相成為對拖延任命副校一事的默許,影響就會十分負面。

根本的問題是在今日的香港,反建制人仕要面對的是一個基本上沒有底線的公眾。

若你在香港問:「甚麼情況下學生才應該以行動對抗校委會?」我相信很多人會答不上。這並不代表他們認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應該以行動作抗爭,而是他們根本沒有想過底線應定在那一點,又或有意識地不想處理這個難題。持這種想法的人在不公義步步進迫時會不斷退讓,因為後者還未碰到他們那條實際上不存在的「底線」。

有談判經驗的人都明白當對手曉得你的底線,你在談判中就註定失敗。在回歸初期,建制一方並不知道港人的底線在哪,所以2000年的港大民意調查風波以鄭耀宗辭任校長告終。港大校委拖延任命副校一案,性質比港大民意調查風波嚴重得多,但今日建制已很清楚一般香港人並沒有底線,無論價值觀受到多大的挑戰,都不會有更激烈的抗爭。只要對遊行、聯著等各種慣常手段不作回應,再不段重覆自己支持「法治」、「機制」、「理性」等等空泛的理念,他們就立在不敗之地。「人無恥便無敵」,沒有比這句話更合適用來形容今日的香港。

沒有底線就沒有談判籌碼,這可能就是香港要面對的結局。

三間大學的最新聯合民調顯示,支持和反對政改的民意現時相差不到兩個百分點,且有持續下降之勢。這其實很合理:
一,香港有相當的「溫和民主派」。他們反對佔中,但亦不支持政改方案,所以當佔中都有三成人支持時,有四成人反對政改方案實屬正常。
二,政府毫無溝通意願。雖然政府曾以「有商有量」作政改口號,但暗地裡明顯是任何民間建議都不打算考慮。結果無論是陳弘毅的白票守尾門方案,還是十三學者的名單制,通通都被拒之門外。如果有人去年還對政府有憧憬,到現在應該都死心了。
三,建制派幫倒忙。政府雖沒有神一般的對手,但豬一般的隊友卻一籮籮。廣西社團總會上載短片的行徑若不是白痴,就只能是無間道了。再加上不用下車的官員落區和統計專家上身的周融,就算是認同政改方案的人相信也說不出支持這些政改推手的話。

假若下週反對的民意超越支持,建議派的口號大概就會由「過半市民支持政改」變為「不同民調結果不一」、「民意不是唯一指標」吧。

近期股市暢旺,又有大型報章撰文吹噓「學生股神」,說這個一個月賺十萬,那個兩年賺百萬云云。那教書實在也要講潮流,所以我打算一連數期淺述實證金融學和行為金融學的一些相關研究結果。

投資除講求眼光獨到,亦講求進取。怎樣才算進取呢?大家大概會想到孖展、買輪、買細價股等等。今天就先講講細價股。細價股的市值一般都甚低,而市值低的股票回報較高是其中一個經歷得起金融學實證考驗的選股策略。參與驗證這策略的學術文章很多,但最有名要數兩名美國經濟學家Eugene Fama及Kenneth French一篇刊登於1993年的學術文章—這位Fama沒錯就是前年拿了諾貝爾經濟學獎,以有效市場假說聞名的那位。他們兩人證明小型股的確有著和整體大市不同的走勢,而他們所使用的模型亦成為了實證金融的標準,被稱為Fama and French Three-Factor Model。顧名思義,Three-Factor Model共有三個因子,而小型股和大型股之間的走勢差別正是其中之一。

要瞭解小型股的回報有多高,我們可以比較恆生指數和MSCI香港小型股指數的歷年回報。代表大型股的恆生指數過去十年平均回報為9.4%,而代表小型股的MSCI指數的回報則達15.7%。

說到這裡,相信大家都有興趣想知道近日賺大錢的投資者,是否傾向買小型股呢?對別人的投資策略評頭品足始終是敏感的事,只好拿相熟朋友渾水來開刀。渾水是炙手可熱的新晉財經專欄作家,專門分析小型股,在近日的《港股策略王模擬爭霸戰》中更嶄露鋒芒。《爭霸戰》為期只有兩個月,參與其中的各路英雄揀股策略亦趨向進取,心水股由最低一仙多到最高也只是數元。以渾水的四隻股為例,其中三隻的市值只有四億或以下,是絕對蚊型股—要知道,即使在港交所創業版上市最低市值亦須過一億元,而MSCI香港小型股指數成份中最小的一隻也有4.5億。

小型股的回報之所以較高,一定程度上是因為風險較高。從下圖可見,小型股指數的高回報來自某些特定年份,在其餘時間則不見得比恆指好。又拿渾水來做例子:他的愛股金彩控股(1250),上週累計升了四成,前天卻突然倒跌一成。一週平均回報雖然超高,短炒卻隨時損手。

說到這裡,必須強調市值絕非選擇小型股的唯一指標:渾水所揀的四隻股中,金彩控股市值最高但回報亦是最高。那除市值外,還有甚麼會顯著影響到股價呢?下期續談。

我不要普選

一句話:我不要普選。

由始至終,政府提出的2017行政長官選舉辦法都有兩個問題:
一,制度本身不民主;
二,指鹿為馬,把不民主的制度標榜為普選。

如果讓政府成功推行它所謂的「普選」,我看不到以後如何向下一代教導何為是非黑白。「你們的話,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這是很基本的道德原則。

但是我也不能否認,方案比現行的選舉辦法民主,那怕只是一點點。其實現時所謂的「普選」根本不是任何人想要的東西: 要求真普選的人固然不能接受,中央亦是礙於上代領人的承諾而容許國內首個地區領導人普選。既然方案不能進,那退又是否有可能?一個「重大政制改進」,難道真的沒可能成事?

免費早餐 – 曾國平  《丁蟹效應真有其事?》

《經濟3.0》三子之一的梁天卓教授,是今屆中大經濟系本科專題展覽的開幕主講嘉賓。他在講座中談及展覽作品的出處,中大的學生專題研究課(STOT)。Tommy認為STOT是不可多得的科目,因為在課程中學生可以學以致用,以經濟學的角度分析社會議題。

我很認同上述看法。同學或許覺得專題做來沒多大意義,但正如曾國平教授Byron)今日在《免費早餐》所形容,很多重要的本土議題在當前的大學升遷制度下根本沒有學者會去研究。在這形勢下,同學的專題其實是對社會有實質貢獻的。今年第一屆舉辦專題展覽,目的之一亦是希望能讓更多人認識同學們所作的各類經濟分析。

講了兩日經濟,今天來個娛樂性較高的題目—無線劇集的影響。

講到無線,大家可能會馬上切齒力數其劇集如何的不爭氣,質素江河日下,但有沒有想過背後其實可能有著精密的盈利計算?中大經濟系的陳卓賢、陳顗光和李俊傑同學就此分析了無線過去十年的財務報告。也許是一台獨大的關係,無線的節目製作成本和收視率的關係不大,但和盈利的關係卻十分顯著:製作成本每上升一元,無線的香港業務盈利就平均下降一元二角(左上方表格)。在這情況下,若你是無線的管理層,就算你心裡明白一分錢一分貨,你又如何向股東解釋提高製作水平的必要?

說到不思進取,網上廣傳無線將重播經典金融劇集「大時代」。一提起這套劇,一眾股民想必都在心裡高呼「小心『丁蟹』!」。所謂「丁蟹效應」,是指每逢有鄭少秋參演的電視劇播映,股市都會應聲下跌。說到這裡,不得不提中大經濟系的一名傳奇舊生。他幾年前還在學的時候就已經在網上聲名鵲起;筆下的金融言情文章可謂風靡一時。不說大家不知,這位舊生畢業前特地花了一個學期鑽研「丁蟹效應」。

那「丁蟹效應」到底是真是假?左下方表格是秋官劇集上映對恆指的平均影響,很多個零的那個就是了。這說明「丁蟹效應」基本上並不存在。當然有人會說,效果要長期才浮現,所以右下方的表格就估算了恆指在秋官劇集上映後的反彈幅度。反彈雖看似存在,但在統計學上並不能從市場的噪音中分辨出來。

其實從經濟學的角度看,「丁蟹效應」不明顯很合理。因為若效應真的存在,以買賣為生的一眾投資者定必會在上映前蜂擁沽空恆指,以期高賣低買圖利。但這一來股市遠在上映前就已經下跌,「丁蟹效應」也就不會出現。大家若明白這點,也就掌握了「有效市場假說」(Efficient Market Hypothesis)的中心思想。

專題展覽之二:最低工資

昨天談了「下下幾十萬上落」的股市,今次輪到一個和低下階層息息相關的經濟政策—最低工資。

最低工資的基本理論分析,所有讀過經濟學入門的人都一定知道—強制最低價錢會減少買家的需求量,交易量亦隨之而減少。也就是說,最低工資應增加失業率。

理論是這樣,實際上又如何呢?中大經濟系的張梓錕、黎帝輝和吳沛恩同學參考了統計署的《收入及工時按年統計調查報告》,發現領取最低工資的僱員人數自法例實施以來有下跌趨勢(見左上表格)。不過下跌是否因為僱員被解僱?那又不一定 。更有可能是因為市場工資續漸高過最低工資,以至最低工資失去作用(右上表格)。

潘德軒、詹詠森和姚蔚真同學的專題就保安員這一行業作了較深入的研究。從左下角第一幅圖表可以看出,在最低工資有所調整的2011及2013年,保安員的工資的確有顯著升幅。不過第二幅圖表的數據就顯示保安員的就業率非但沒有下跌,甚至還有上升的趨勢。大家可能以為這是新樓宇落成量造成的影響,但從第三幅圖表來看,這顯然並非主因。

最低工資不減就業,經濟學界亦曾就此有過一番爭論。雖然如此,經濟學家一般都同意現行的最低工資對失業率影響細小。事實上自從最低工資實施以來,已經有多位中大經濟系的同學以各種方式估算過香港最低工資的影響—比較實施前和後、比較各行各業、比較香港和外國等等—得出的結論基本上都是最低工資無甚影響。

專題展覽之一:中港股市

今日先談談大家最關心的中港股市。近日港股升幅凌厲,不少分析都認為是由內地公募基金經滬港通入市帶動。那港股到底有何吸引?其實過去大半年來上海股市已翻了一倍,港股市值相對起來自然偏低。

中文大學經濟系張凌俊、何定謙及李俊軒同學的專題探討了國內股市近年的起伏和各經濟指標的關係。由圖表可見,上海股市近期的升幅和內地的國民生產總值及貨幣供應量無甚關係,甚至連名聞遐邇,由貸款量、貨運量及用電量組成的「李克強指數」都解釋不了這升幅。

在這背景下,滬港兩地都有掛牌的股票有沒有在兩地同時上升呢?由封璟、呂珮婷、郭璇及裵智仙同學所作的專題估算了滬港通實施前後兩地股價的關係。在滬港通實施前,當一隻兩地都有掛牌的股票在上海升1%,在摒除兩地大市的整體走勢後香港相應的股票平均上升0.3%。在滬港通實施後這關係雖變得更強,但直至二月亦只增加了不到0.02%。這當然是因為在三月之前,滬港通南下流量甚低。

時至四月,滬港通終於起上作用,港股今後會否會隨內地股市變得更波動?那就有待下年的同學去研究了。

中文大學經濟系本科專題展覽

由香港中文大學經濟系主辦的第一屆《經濟系本科專題展覽》將於2015年4月15 – 21日假利黃瑤璧樓地下大堂舉行。展覽將展出近六十組探討不同經濟議題的專題習作,而在15號和16號早上更會有近百名本科同學親身講解。活動亦邀請到本系兩名傑出青年學者—信報《經濟3.0》作者梁天卓教授及2013年度中大模範教學獎得主莫啟聰教授—分別在4月15日及16日主持開幕講座。

是次展覽的其中一個目的是為了讓大家認識經濟學研究其實是非常多樣化。在接著下來的數天,我會在這裡和大家介紹數個將會展出的習作作為例子。